20世纪60年代,在日本东京一家早餐店里,上海滩的“名媛”任芷芳,正坐在油锅前炸着油条,动作娴熟,从容不迫。
任芷芳已年届40,但风韵犹存。清丽温婉的面庞,气质优雅的身段,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。而正在案板上揉面的丈夫也高大帅气,贵气十足。
夫妻二人的店面虽小,但非常整洁,桌凳一尘不染。舒心的环境,金黄的油条,醉人的油香,热情的服务,吸引了不少吃早点的人,他们在门前排起了长队。
任芷芳和丈夫皆出身名门,夫家“盛家”,更是远近闻名的“上海首富”,二人曾经可是住洋房、开豪车,满屋丫鬟奴仆伺候的少爷、少奶奶。
她的祖父曾做过山东巡抚,与李鸿章是同僚,父亲做过北洋政府的财政部次长。所以,任家是典型的官宦人家,书香门第。
她冰雪聪明,学习刻苦,不仅能诗能文,而且,有各路名家的指点,琴棋书画、吹拉弹唱,更是无所不精。
任芷芳穿的旗袍,面料上乘、做工很细,是纯手工量身精制,皆出自香港有名师傅之手。
对于旗袍的样式,任芷芳更是亲自把关,长裙要长至脚面,短裙不能短过小腿,领、大襟和腰身要服帖,开衩不能太高,颜色不能太艳太俗气,要素雅大方,好看得体。
另外,任芷芳从不穿细高跟鞋,认为这种鞋只有才会穿。她作为大家闺秀,所穿之鞋,鞋跟不能高过2寸。
任芷芳好洁成癖,近乎苛刻。屋子异常整洁,容不得一点脏乱,床单不出两天就要换洗一次,不然就不能安睡。
就连到理发店收拾头发,任芷芳也要自备物品。围兜、梳子、发卡、洗发水、发蜡等一应俱全,店里的公共用具、用品决不触碰。
“窈窕淑女,君子好逑。”由于任芷芳太漂亮,太出色,来任家提亲的媒人络绎不绝。但能够被父母看中,能够进入任芷芳视野的却凤毛麟角。
一天,母亲拿着一位男子的相片来给任芷芳看。任芷芳看了,不觉怦然心动。相片中的男子,浓眉大眼,相貌堂堂,分明就是自己理想中的白马王子。
但出于女孩子的羞涩和矜持,她不能将自己爱慕的心情流露出来,便只是淡淡地说:“母亲决定吧!”
母亲看出了女儿的小心思,于是,在媒人来回跑了好几趟之后,就同意与对方安排一次正式的相亲。
照片中的男子名叫盛毓邮,非但在上海,就是在当时的中国,他的家族都是显赫的。
盛毓邮的祖父就是盛宣怀,中国近代史上鼎鼎有名的政治家、企业家,晚清洋务派的代表人物,中国实业之父、中国商父和中国教育之父。当然,他也是当时的“上海首富”。
盛宣怀晚年时,把自己庞大的财产一分为二,一半用于国家的慈善事业,一半留给了子孙。临终前,他又将留给子孙的财产分为10份。
而受盛宣怀喜爱的9岁孙子盛毓邮,分得116万多两白银,此外还包括许多公司、房产和产业。因此,少年的盛毓邮已经是不折不扣的大富翁了。
他回国后继承父业,担任津浦铁路局局长、汉冶萍公司总经理和中国通商银行经理,也算是显赫一时的人物。
由于盛家和任家都是上海滩声名显赫的人物,双方对待相亲都很重视,都出动了很多重要的亲戚。相亲的地点选在了国泰电影院。
然而,那时的相亲和现在的相亲却大不一样,没有现在这么开放,不可能让男女同处一室,互相了解。所以,男女双方只能借看电影之由遥遥相望。
可怜的是,任芷芳并没有看清男方那一堆人里,哪一个是盛毓邮。然而,盛毓邮却一眼就认出了任芷芳。
对于光彩照人的任芷芳,不但盛毓邮非常满意,他的父母及参与相亲的亲戚,也都非常满意。
随后,一场轰动上海滩,吸引全上海人眼球的盛大婚礼,在百乐门大酒店如期举行。
只见,任芷芳身着上等蕾丝制成的洁白婚纱,在众多伴娘的簇拥下,款款走来,长长的婚纱从舞池中心一直拖到大门口。
婚礼的热闹前所未有,静安寺一带的路面被围得水泄不通,知名戏班演唱了三天三夜。
婚后,任芷芳便和丈夫,住在了万航渡路一处带大花园的洋房里。在那里,她和长辈、妯娌相处融洽,关爱体贴家中姐妹。
而任芷芳和盛毓邮更是琴瑟和谐、相亲相爱。他们先后生了3个孩子,孩子们也都聪明伶俐,乖巧可爱。
民国时第一部进口的奔驰轿车,就是盛恩颐买的。为了表现他钱多,他竟把方向盘换成了纯银的,还刻上了自己的名字。
不仅如此,他还娶了好几房姨太太,每房姨太太各拥有一座花园式洋房,一辆进口轿车,一群男仆女佣。最牛气的时候,盛恩颐还在跑马场养了75匹赛马。
其实,这些都不算什么,手脚大点毕竟不至于败光家产,而盛恩颐偏偏染上了最最烧钱的恶习“赌博”。
据说,盛恩颐的豪赌在上海是出了名的。而盛恩颐最大的一次豪赌创下的记录,至今都无人打破。
他曾经输掉了整整一个弄堂——上海最繁华的北京路上的100多幢房子,现在想想,那得值多少钱啊!
不仅如此,他昼伏夜出,黑白颠倒,白天睡大觉,到下午5点才起床。而他起床后第一件事,就是要用钱。
如果,他发现家里没有现钱了,就派人到银行去取。可是,所派之人到银行一看,银行早已经打烊了。
然而,这却难不倒盛恩颐。因为,他家里有的是古董,派人随便拿一件,到当铺里当掉,就能换一堆钱回来。
到了第二天,盛恩颐再派人到银行取出钱,去当铺把古董赎回来。在他看来,当铺就是他家的第二银行。只不过,频繁地当赎,时间久了,损失的钱也非常可观。
就这样,盛恩颐吃喝嫖赌抽,无所不为。在败家这件事上,可算是兢兢业业、无日无休。
父亲在时,其财力雄厚,加上他又是民国总理的女婿,所以,盛恩颐虽然“大手大脚”,但相对于家族巨大的财力来源,他的花销也不过是九牛之一毛。
可现在,父亲去世,分给他的财产毕竟有限,而且只见消耗,再不增长,到抗战胜利后,所有家产就被他汤泼瑞雪,风卷残云,败个了干干净净。
可怕的是,钱虽然败光了,但盛恩颐败钱的禀性却难改。生活还得继续,盛恩颐只好向儿子伸手。
对于公公败家,丈夫盛毓邮不断借钱给公公的事情,任芷芳从无怨言,始终保持着一名大家闺秀该有的那种宽容、谅解和大度。
任芷芳孝敬老人,相夫教子,尽力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。有时,丈夫想不开,对父亲的做法心生怨气,她还劝慰丈夫,要尊重老人。
瘦死的骆驼比马大。盛家虽然光景一落千丈,昔日的辉煌不再,但衣食用度依然不用发愁。
盛毓邮家在全国各地的房产,因为交不起土地税,就都折价归了公。盛毓邮干脆将剩余不多的房产也一并捐献给了国家。
于是,盛家便从别墅中搬了出来,住进了小弄堂,辞退了仆人,告别了锦衣玉食,吃起了粗茶淡饭。
对于这一切,任芷芳毫无怨言,她亲自操持家务,由一位阔太太变身为了家庭主妇。
与此同时,盛毓邮也四处奔走,寻求更好的出路。因为,他想像祖父那样,从零开始,重新打拼,开创一番事业。
盛毓邮发现,当地的华侨,根本吃不上家乡的风味早点,于是,便萌生出在东京开一家中式早餐店的想法。
随后,他把自己的想法写信告诉了妻子,任芷芳听闻完全赞同。并很快带上三个孩子也去了东京,她要与丈夫并肩奋斗。
可虽说是炸油条的小本生意,但是从选料到制作,任芷芳都精益求精,力求做到极致。因此,她炸出的油条,色泽鲜亮、味道鲜美,深受食客的好评。
她炸出来的油条干净卫生,就连地面、餐桌、凳子都被她打理得纤尘不染,围裙、抹布更是时常清洗更换,异常干净,绝无一点油污痕迹。
加上她温婉的笑容,素净的装束,热情地招呼,依然惊艳的公关面孔,都给人留下了很好的印象。
慢慢地,任芷芳油条摊的回头客便越来越多了,而且,每天光顾的不只是华侨,还有大量的日本客人。生意异常火爆。
要知道,作为上海滩首富的少爷、少奶奶,盛毓邮和任芷芳,对上海的特色风味小吃非常熟悉。
于是,他们便根据印象,复制出了诸如擂沙圆、生煎包、白斩鸡、葱油拌面等上海特色小吃。这样一来,吸引的顾客就更多了。
后来,他们又请来了旧交沪菜名厨吴国祥,增加了酱猪蹄、红烧划水、明虾豆腐、红烧排骨等上海名吃。
这些菜不仅让华侨品尝到了久违的家乡味道,也让日本食客们一饱口福,流连忘返。
随后,餐馆的规模一再扩大,最后,竟发展成了7层大楼的“新亚饭店”。而随着店面的不断升级,人手就不够了,夫妻俩又招聘了不少帮厨和服务员。
在招人的过程中,任芷芳优先录用勤工俭学的中国留学生亿万平台,而且不让他们干脏活累活,出的工钱却比任何餐馆都高。
任芷芳时常鼓励那些留学生:“好好学知识,学技术,学成了就回去为国家做贡献。”
之后,他们又开了数家餐馆,连锁经营,不仅在餐饮业做得风生水起,还投资其他生意。几年下来,任芷芳迅速跃升为亿万富婆。
2011年,93岁的任芷芳,在接受媒体采访时,仍风采依旧,优雅如故。她用自己传奇的一生诠释了:什么样的女人才称得上“名媛”。
名媛不单是有钱,不是住别墅开豪车,穿几件名牌衣服,背几款限量包包,就能算得上的,而更多的是一种生活态度。
“名媛”既高贵,又兼具内涵,既优雅,又毫不费力。她可以享受最好的,也能够接受最差的。富贵尊荣时,不骄奢淫逸;贫穷屈辱时,不消极颓废。
正如任芷芳那样,面对风雨时,淡定乐观;遭遇低谷时,坚韧不拔。最终,她艰苦奋斗,重回人生峰巅,再续财富传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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